索拉里斯星

AO3已補檔,ID:Comewith

[六九]碎心

时间线是6死后9闭关的年月。


顾平林反复做着同一个梦。


自多久之前开始,已经不记得确切的时间了。大概是段轻名死后不久,第二天,或者是第三天。
一开始,梦仅仅是梦,梦中仅仅是镜花水月的模样。顾平林能够全然分清梦境和现实:梦中的水雾是飘忽的,修行之人的神识凝练,顷刻之间便能意识到真假与虚幻。
初次入梦,他甚至还怡然自得地延湖边漫步。这片湖一眼望不见边际,远方黛色群山环绕,围绕此湖。而正中间的山脚下矗立着一间竹制小屋,看起来简陋寒酸,竹屋却制得规整,屋檐四平八稳,檐边拴着一根细线,被下方一把剑拽得笔直。
顾平林觉得这剑眼熟,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。于是他走近,去摸这把剑的剑柄。他掌心才拢住剑柄雕刻的符文,竹屋的门突然咯吱一声开了。
一道如平地惊雷的声音响起,甚至还带着笑意:
“小九,你当真以为我死了?”


那次梦后,他浑身冷汗地醒来。顾平林平复心绪,只当是大仇得报,围绕在身边这么多年,虚与委蛇的阴影消去后的不适罢了。
但很快,他便发觉这不仅仅是梦那么简单。次日梦中,他又经历了同样的场景。只是在梦里,顾平林虽然意识清醒,却全然不记得自己已经做过同样的梦。他仍然悠闲地沿着湖边往那座竹屋走,伸手去拽那把剑的剑柄——然后听见了同一句话。
“小九,你当真以为我死了?”
顾平林触电般松手,剑下坠,将他的手割出了一道深可入骨的痕迹。他猛地回头,一张全然熟悉的脸,一身雪白的衣,以及似笑非笑的神情。
顾平林再次惊醒。待气息稳定,神识回归之后,他才记起,昨天晚上也是同样的梦。同样的情节,只是在梦中却完全没有这段已经重复做过的记忆。
第二次、第三次……循环往复不知多久,每每比上一次多进展一点。顾平林在梦醒后对自己下了不知多少清心咒,在梦中,他仍然不记得曾经已经有过这段梦的回忆。总是午夜梦回的惊醒,总是午夜梦回后惊醒又回忆起曾经大量的记忆,他极快地消瘦下去,眉心蹙出了一道显眼的痕迹。
是梦。但在梦中他已无法分晓梦是否真实。
自他担任灵心派掌门以来,无论事宜大小,皆由他一手掌握。虽然分担给弟子与师兄弟们,但终归顾平林不是当甩手掌柜的性格,凡事都要亲力亲为,就算是他不明了的领域,也要亲自听一听汇报才肯放心。


但最近他的状态实在是太差了。
即使是步水寒这种粗枝大叶的,也在例会后踌躇再三,跟在顾平林身后,欲言又止,问道:“师弟,你最近是不是状态不太好?”
顾平林沉默一瞬,道:“算是吧。很明显?”
步水寒见他模样,也不深究,只提醒他:“你最近瘦得不成样子,今天晨会颜师姐喊你,你神色恍惚,似有梦魇征召,是思虑过多?”
顾平林陷入了彻底的沉默。他与步水寒并肩而行,沿着道路回到居所。一条窄小的道隐没于竹林之中,顾平林见竹色青葱,神色又晦暗了几分。
“师弟——”
顾平林抬手打断他,望着翠竹,轻声道:“师兄,劳烦你通知门中长老与师姐师兄,我要闭关。”
步水寒一惊:“这么严重?是否应该为你请医修前来治疗?”
顾平林摇头:“不必。此事碍我修为……是与心魔有关。”


心魔。
顾平林捏着茶盏,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,却在他对面这人面前,不敢分掉半分心思。
段轻名一手托着杯盏,纤长的指在杯身上划过,另一手撑着脸,眉眼俊秀,酝着一股水雾似的酒气。但他俩杯中仅仅只装了茶,香气飘出来,不像寻常的苦味,沾着清润的甜。
他沿途而来,屋外悬着一把被长线钓着的剑。掌心的伤口已经愈合,而对面这个人,却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这里。
“你何必坐得这么紧绷?像我们是苦大仇深的仇人一般。”段轻名慢悠悠地道,“哎呀,小九,难道是我竹屋中的景色不雅,让你没有心情与我叙旧吗?”
顾平林冷笑:“难道我们不是?况且,我不知道与你有何旧可叙。”
那一场布局、策划、谋杀,丝丝环环入扣。顾平林以身为饵,更利用段轻名那一缕几乎让人察觉不到的情愫,将他彻底杀害。不死也该脱层皮,不论如何,他都没道理在这里,悠闲地煮茶论道。
那具尸体还是应该仔细检查的。顾平林不动声色地想。他打量段轻名,视线自他的脸移到腰间,一块玉佩、一把长剑。正是名风。
看来屋外那把剑不是名风。
“别用这么多情的眼神看我。”段轻名笑,却放下杯盏,伸手捂住了他的双眼。
他做得太自然,又太快,顾平林一怔,来不及反应。直到眼前一黑,微凉的手指压在眼球之上,甚至滚了一滚。
“你!”
“我们难道无旧可叙吗?说说吧,小九,说说你是从何时开始,准备利用我的弱点,也利用你自己,将我布置于你的计划之中,连这么了解你的我,都为此中招。”
顾平林紧抿住唇,摸向身侧,却没摸到自己的剑。
“又要准备杀我一次吗?”段轻名的声音极近,就在额头上侧。从对坐到靠近,不过瞬息时间。方才他那一连串貌似状告和委屈的话语,居然是为了吸引自己分神。
顾平林不再听他说话,猛地将捂在眼皮上的那只手打翻,侧身冷眼相看。
“上次并未将你杀掉,何来"又"之一说?可惜了。”
“承认吧,你根本不想让我死。”段轻名也不恼,又悠悠闲闲地坐下来了,甚至将他们两方才动作中打翻的茶水再填一盏。他两指弹了弹杯盏,叮咚两声脆响。
顾平林面色一冷,沉了下来,“毕竟我们是友爱的师兄弟,我怎么会让你死?”
“可如今你连我如此亲昵的触碰都要躲闪,属实让我不知到底是哪里亲密啊。”
顾平林看他,眼中流动着莫名的情绪。半晌,他道,“友爱不代表没有界限,亲密不需要靠肢体接触来证明。你多虑了。”
“你利用我,利用我的感情。你以为自己身在其外,冷眼相待,可像我这样的人,你待我的感情若非是真的,我又如何上钩呢?小九,庄周梦蝶,蝶梦庄周,是否梦耶……全凭本心。你的本心……”
“巧舌如簧,你这张嘴,黑的也能说成白的。但对我不起作用。你到底想说什么?”
“你竟然还未发么?这是梦啊。”段轻名大笑起来,“你是如此思念我,以至于做了这么长久的,与我相见的梦。因为在梦中,所以变蠢了么?小九?”
竹屋坠下两片竹杆,摇摇欲坠起来。整个屋子与地面都天旋地转,顾平林连看清段轻名的脸都难以做到。修真之人,最忌讳的一点便是难分真伪,在运气之时,若走错了穴道,便是走火入魔之召;若难分幻境与虚无,便容易多思多虑,忧愁致死。若道心坚定,则幻影自破。顾平林掌心捉着一片掉下来的竹片,那道深可见骨的痕还留在掌中。他猛地后退两步,突然想起来,竹屋外那把悬挂着的剑,正是他的顾影!
然而这片梦境似是要崩溃一般,碎片如蜘蛛网从地面炸裂开来,顾平林转身往屋外跑去,去捉那柄割伤他的剑。
“晚了。”段轻名的声音自身后传来。“顾九,心魔已成。”
那把剑,近在咫尺,又那么遥远。


……


顾平林猛地醒过来。
他掌心还残留着梦中之人的温度,那种旖旎的梦,几度令他无法入睡。顾平林攥紧手指,狠狠磨了磨后槽牙。


后续请私聊获得链接

评论(10)

热度(41)

  1. 共4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